[瑞嘉]不可说 3-4
3、鬼打墙
一般情况下，如果不慎看到了什么东西，只要装作没看见，赶紧离开便没事了。格瑞神色巍然不动，淡定的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拢进包里，目不斜视的出门了。
屋外静的厉害，平日里这片地方一旦天黑了，便很少能听到什么动静，宛若所有的生气都被黑暗吞噬了。
楼道灯坏了快有半年，也没有人来修缮。格瑞穿行在黑黢黢的楼道，琢磨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沾染上那种东西的，是白天看到的那个富豪的儿子？还是不知从哪招惹来的孤魂野鬼。
说起那个富豪儿子也是古怪，他太像人了，如果不是看到了新闻里的照片，格瑞根本不会联想到他身上。
格瑞从小就是阴阳眼，少时干过很多人鬼不分的事情，还差点丢掉性命。吃的亏多了，后来慢慢学会了区分的方法。按理说鬼魅身上都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，无论是刚死的新鬼还是死了好几百年的老鬼，人接近时便会不自觉的心悸。但那个男孩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，这也是格瑞白天没有认出他的原因。
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格瑞下台阶的脚步一顿，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地下室。黑洞洞的地下室一丝光也没有，楼道口挂着的污浊小牌，隐约能看见负一层的字样。
怎么会毫无知觉的走到这里，地下室不是被锁起来了吗？
格瑞面不改色的往回走，他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，计算着走上了一层楼，抬头却看到楼门口挂着四层的牌子，在暗淡的月色下闪着冷意的白光，老旧的楼道门无风自动，发出吱呀一声轻响。格瑞回过神来，意识到自己中了鬼打墙，要知道这栋楼根本没有四层。
盖楼的开发商很迷信，三层之后直接就是五层，同样的，每层也没有四号室。103之后就是105。格瑞想了想，从包里掏出一袋糯米开始往地上撒。糯米带着五谷之气，天生有辟邪的功能。
格瑞撒的时候发现，有很多地方糯米撒不到，这就说明他实际所在的地方其实很小，而所谓宽阔的楼道口其实都是那东西给大脑带来的幻觉。格瑞把所有能撒的地方都撒了一圈，最后只剩下自己面前的位置，糯米下去尽数被弹开了，勾勒出两个脚印。
这鬼竟然与他面贴面的站着，蒙蔽他的视线。如今被发现了，仍旧佁然不动。格瑞的眼皮抬了抬，忽然张开嘴，朝面前吹了口气。
据说若是路上遇见了碰头鬼，朝他吹口气，便可吹散。不过那是对一般的鬼而言，像这种枉死的，怨气深重估计不会那么轻易解决。果然一股大力瞬间压在了格瑞的肩头，捏的骨头都有些疼。格瑞皱着眉，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，这时一道男声，在耳边响起：
“……啧，别吹。”
4.共情
格瑞坐在车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，霓虹灯映在玻璃上，反射出一片错乱斑驳的光影。司机知道他要去凶宅，似乎害怕被拽着一起去，一路上半句话都不肯说，倒正合了格瑞心意。格瑞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坐在身边的男孩，高鼻猫眼，正是新闻上那个已经死去的富豪独子，名字叫嘉德罗斯。
格瑞今天算是出师不利，当嘉德罗斯解除干扰他大脑的电波后，格瑞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家门口，压根连门都没出就中招了，糯米撒了一地，回来还得他自己收拾。
嘉德罗斯翘着二郎腿，懒散的靠在椅背上，就像个人一样。他说自己已经无聊太久了，头一次碰到能看见自己的人，就想跟上来玩玩。
一个鬼魂缠上驱鬼的人，格瑞都不知道该说他是艺高鬼胆大还是狂妄无知。
为了表达刚才捉弄格瑞的歉意，嘉德罗斯透露了一个情报，即使成了鬼，他仍旧保持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。
所以每天晚上在凶宅里跳楼的不是他，拿着菜刀追着人砍的也不是他。这间凶宅里还有另一个鬼。
鬼话有几分可信？
格瑞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嘉德罗斯，即使离的这么近，他仍旧感觉不到亡灵的气息。也许这个人还没死？但哪个活人会是这种状态，又或者，这个鬼已经厉害到他都感觉不出气息的程度。
格瑞从小都在和鬼打交道，见过各种各样的魂魄。但像嘉德罗斯这么特殊的还是第一个，不，也不是第一个。
车子很快停在了凶宅门口，司机等格瑞下车后，二话不说调转车头跑了。格瑞也无所谓，甩了甩背上的单肩包，仰头看向面前漆黑的建筑物。夜色笼罩下的宅邸看起来更加压抑，投落的阴影将格瑞整个人都遮盖在了其中。
格瑞扫了一眼身旁的鬼魂，嘉德罗斯蹙着眉，看起来有些严肃。方才格瑞便注意到了，随着车越来越靠近别墅，嘉德罗斯的表情便越来越难看。也对，这里怎么说都是他的葬身之地。
格瑞不相信鬼魂，所以他时刻提防着，然而嘉德罗斯却全然不顾，直接飘上楼梯，从门口穿了进去，这一波操作倒是很有鬼的样子。也不知是有意无意，嘉德罗斯进去之后，别墅的门便无缘无故开了道缝，门缝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，仿佛引诱着猎物走进。
格瑞没有犹豫，推开门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。意料之外的是屋里并不是全黑的，淡淡的月光从一排落地窗里照进来，却没有增添丝毫安全感，半明半昧的光线，反倒让黑暗变得更深。
屋里的陈设和白天看起来变化不大，格瑞悄无声息的走在地毯上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，他总觉得脚下的地毯有些湿腻。
既然当时富豪是从五楼跳下去的，格瑞便打算上五楼看看。
这间别墅本来是有电梯的，但出事之后，电梯运行时总是会发出一些异常的响动，好像人的惨叫声，于是便被废弃了。格瑞只好顺着楼梯往上走，走到三层时，他忽然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。很奇怪，像是拖着什么东西在走。
他记得三楼死的是富豪的妻子，她被砍倒在三楼的楼梯上，后来又被拖上了四楼，在台阶上拖出长长的血迹。不过凶手这么做是完全没有道理的，所以也有人推测妻子在三楼被砍倒后挣扎着爬上了四楼，所以才会留下这种拖曳状的痕迹。但妻子为什么一定要上四楼呢？如果只是为了躲避追杀，下二楼岂不是更快？
不过来不及多想了，格瑞快速藏进了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拐角，那里摆放着一个一米高的立柜，他就躲在了柜子后面。
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了，仔细听又像是鞋底磨着地面的响动。格瑞藏在柜子后面，借着细微的月光，隐隐约约看见有个黑影从楼梯口拐了上来。
那是一个男性的身影。尽管他浑身是血，四肢也扭曲到了一定程度，但从身形上还是能判断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。男人的小腿骨摔折了，从翻红的皮肉里叉出森森的白骨，所以只好拖着地面一步一步的蹭着往上走。从他被血浸透的西装和手上的钻表，格瑞认出来了，这是富豪的鬼魂。
据说枉死的鬼魂，如果怨气得不到疏解，就会一遍一遍重复他们死亡的经历。既然富豪是跳楼身亡的，那他就会不断的跳楼。
这时富豪的魂魄忽然停住了，他像是闻到什么气味似得，抬起沾满血的脸，在空气中嗅了两下。下一秒，他飞快的转过身，一瘸一拐的向着格瑞藏身的柜子走来。
格瑞立刻屏住了呼吸，在袖口里摸索着符纸。富豪像是一把打开了柜子，但柜子里空空如也，富豪疑惑的歪了下头，他像是在思考一般，慢慢关上了柜子，接着把脑袋探向了柜子后面。
格瑞看准机会，刚要把手中的符纸贴上去，忽然一股冰凉的感觉包裹了他。格瑞再睁开眼时，发现四周一片漆黑，他好像到了一个十分狭隘的地方，这时，一根手指轻轻贴在了他嘴上。格瑞睁大眼睛，看见嘉德罗斯正坐在他对面，嘉德罗斯朝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目光警惕的朝外看。格瑞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，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被嘉德罗斯运进了柜子里。
民间自古就有五鬼搬运术之术，可见魂魄确实有转换空间的能力，格瑞倒也不惊奇。
富豪在柜子后面没有发现，便又跛着一只脚，朝着楼梯上爬去了。格瑞从柜门的缝隙里盯着他的身影，转头看向嘉德罗斯，刚想问些什么，忽然觉得眼前一晕。
他意识到自己还在柜子里，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。体积不对，他好像变小了，柜子里的空间没有那么挤了。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，发现自己穿着一双小皮鞋，腿上是雪白的过膝袜。格瑞愣了下，觉得这装扮怎么有点眼熟。
没待格瑞想清楚，便听到柜子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唤，
“嘉德罗斯？你在哪？”
“我的好儿子，快点出来——”
“嘉德罗斯，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，大人叫你，怎么能不答应呢？”
……
格瑞明白了，他现在变成了嘉德罗斯，或者说这是嘉德罗斯的记忆。这应该属于共情的一种，人们有时会受到鬼魂的影响，看到他们生前的经历。之前眼睛男雇佣的那些人说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追着他们砍，也许就是受到了嘉德罗斯的影响。
“嘉德罗斯，别藏了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——”
男人的声音好像走远了，格瑞听着外面好像安静下来了，他等了一会儿，小心翼翼的把柜子推开一道缝。从缝隙里窥见空无一人的走廊，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像松了一口气，把缝隙推大了一点，探出腿，刚准备出去。这时一双带血的手忽然扒住了门缝，高大的黑影遮住了外界的光线，一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四下转了转，盯着柜子里的猎物流露出一种兴奋的神情，
“……我找到你了，儿子。”
……
格瑞猛地从共情中醒来，对面的嘉德罗斯好像表情不太好，他脸色苍白，双手却固执的盘在胸前。
“……你看到了？”嘉德罗斯冷冷的发问。
“啊……”格瑞意义不明的应了一声，看着对面的嘉德罗斯，鬼使神差的伸出手，在对方头发上安抚似的揉了揉，莫名想着，灵体摸上去果然很凉。
嘉德罗斯不屑的别过头哼了声，却没有躲开他的手。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