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瑞嘉]歇斯底里和寂静无声09

09

曲腿,起跳,瞄准。

嘉德罗斯把手中的球推出去,落地后背过身,提起衣摆擦了擦下巴滴落的汗水。身后紧跟着传来篮球入筐时金属的颤音,以及坠地后减速滚运的余响。

现在还是上课时间,整个篮球场只有他一个人。今天高三模拟二考,嘉德罗斯没参加,一个人在外面练习投篮。嘉德罗斯前几日和学校签了保送协议,现在完全是放养状态。

科学研究表明,适度的跳跃运动,可以刺激生长激素的分泌,他最近蹿高了不少,但比起格瑞还差了多半头。嘉德罗斯从未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大人。

格瑞在躲他,嘉德罗斯大概能猜到原因。

那天晚上的事嘉德罗斯记的不是很清楚,甚至一度怀疑是个爽爆了的春梦。但初醒时身下细微的刺痛感,帮助他确定了记忆的真伪。回忆当中的某些细节,嘉德罗斯立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,尽管他也没想过要掩饰。

猛兽在捕食猎物时总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,从潜伏到靠近再到扑击。嘉德罗斯对格瑞用的也是这套。但如今的他就好像误踩树枝的捕猎者,在伏击前贸然惊动了猎物。

嘉德罗斯看人的眼光很准,格瑞这人表面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,实质对他人情绪上的细小变化十分敏锐,嘉德罗斯不认为自己失态后的表现能瞒得过他。

证据就是这几天格瑞总是昼伏夜出,他似乎和人换了班。基本上嘉德罗斯在家的时候格瑞上班,嘉德罗斯上课的时候格瑞回家。两个人的屋子,硬生生过出了一人独居的感觉。

嘉德罗斯自认格瑞这么做是为了避开他,而他的应对方案也十分简单。嘉德罗斯拿着平时成绩和一模分数找校长签了协议,名正言顺的翘课到格瑞上班的地方蹲点。

他的逻辑清晰,没有见面机会就创造见面机会。虽然嘉德罗斯心里也拿不准见了面又能怎样,他头一回追人,缺乏实践经验。单是抱着一种赌气的心理,你不想看我,我偏要在你面前晃悠。这和小学男生拽前桌辫子,画三八线,故意大声说话是同种心态。

格瑞第一次见到嘉德罗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,后来便随他去了。反正上班时间,格瑞在外面跑动,嘉德罗斯只能呆在员工休息室里打游戏。两个人见不着面,和在家待着也没多大区别。嘉德罗斯感觉自己的目的没达到,格瑞这种不痛不痒的表现,弄得他倍感无力,但他还是一遍遍跑去格瑞工作的地方叨扰,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有多执着似得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个月,有天嘉德罗斯从学校回来,意料之外的看到格瑞坐在沙发上。他捏着门把怔了一下,才甩上门走进来,虽然只是短短几天,但嘉德罗斯的目光如饥似渴的在格瑞身上搜寻。头发长了点,好像刚剔了胡子,嘴边有淡青色的胡渣,让他看上去透着股少年感。

“哦?田螺姑娘终于露面了。”

嘉德罗斯咧嘴笑了下,把书包扔在了门口的地上。

这几天格瑞人虽不在,饭菜倒是每日按时出现在桌上,就跟神话里的水素女似得。

嘉德罗斯话里带着调侃,人却是戒备着的。他慢条斯理的换了鞋,走到格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。

和嘉德罗斯的如临大敌不同,格瑞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,翻着手中的文件说,“我下个月不到那里上班了,你不用等我。”

嘉德罗斯一点被人揭穿行踪的尴尬都没有,他扎开桌上的菠萝酸奶吸了一口。这应该是格瑞专门给他晾的,残留着零星的凉意,温度正好,不至于让被暑气惯坏的胃口冷到痉挛。

“那你去哪?”嘉德罗斯问,手捏着吸管轻轻搅动,就好像格瑞平日里调咖啡的姿势。

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,嘉德罗斯也不甚在意,他想知道的东西,他总能弄清楚。

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的走着,换成以往,嘉德罗斯早就扔掉格瑞手中的文件,拉着他打游戏了。但现在嘉德罗斯只能坐在椅子上,抱着发酵酸奶就好像抱着自己发酵的感情。格瑞不把他的那份情放在心上,嘉德罗斯偏要他注意起来。嘉德罗斯得让格瑞知道,他们之间确实不同了,至少在嘉德罗斯心里不同了。

虽然很无聊,可两个星期以来,格瑞这样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任他看着的时候实在称得上难得。格瑞微垂着头,眼下有一圈黛色,估计是睡眠不足,细密的睫毛压下来又像涂了眼影。他是好看的,只一眼便能瞧出不凡来。嘉德罗斯那会儿还在游戏厅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,带着一身的烟气,微垂的眼角,落魄贵公子似得坐在他旁边。握着枪托,扣住扳机的手白的反光,瞄准的姿势标准,让嘉德罗斯几乎以为这人碰过真枪。

两人的沉默持续了很久,嘉德罗斯蛮以为格瑞会开口和他说些什么。毕竟对方都出现在面前了,带着一种想要开诚布公和他谈谈的气势。对于这段时间的行为,两人之间的关系,接受也好拒绝也罢,嘉德罗斯做足了左耳听右耳出的准备。然而,格瑞一言未发。

傍晚的时候格瑞放下手中的文件,起身向着厨房走去,路过嘉德罗斯身边时问,晚上吃炸猪排饭好吗。

嘉德罗斯压抑住几乎脱口而出的[好],慢吞吞的用鼻腔哼出个[恩]来。太被动了,他的死穴和心都被格瑞抓着,而他却两手空空。


那个女人又来了。

格瑞被堵在侧门的时候稍微感到点不耐烦,他以前很少有情绪波动。也许是天气燥热,又或者最近烦心事太多的缘故。嘉德罗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,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,但他还是把人领回了家。自作自受,大概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了。但和这个女人相比,他更愿意陪嘉德罗斯在游戏里打个三百回合。

普通的暗示,他还能敬谢不敏。但过分的情意投入,却会给人造成困扰。个别女性在心仪之人面前,总是会发挥出她们十二分的侦探天赋。哪怕用上跟踪、偷拍、资料贩卖之类的手段,也能冠以真爱一词来粉饰。格瑞看着眼前面容秀美的女性,一口一个,“我绝对不会歧视你。”“不管怎样,我都喜欢你。”“你不用担心,我可以带你做身体检查,用报告来说服我爸妈。”……

格瑞望着她沉浸在为爱付出的伟大自我中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说起来这个麻烦还是雷狮给他招惹来的,这个女人是某次跟着雷狮一起到的,生面孔,自带一副世家贵族的高傲。雷狮专门找了格瑞来招待。神神秘秘的凑在他耳边说,鬼狐家的旁系,这是个机会。

格瑞自然明白雷狮的意思,但是他对这种事没兴趣。且不说他打小就没给交际能力加过技能点,何况即使不用这种手段,他照样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哪怕代价大一点,过程繁琐一些,也总好过和不相干的人染上太多交集。

戏剧性的是,无心栽柳柳成荫。这位鬼狐家的大小姐,倒是先看上他了。平日的纠缠也罢,最近居然不知从哪了解到他家以前的事,满嘴自以为是的安慰,却扯痛了格瑞深埋的记忆。他语气淡漠,话里却带了几分玩味,道

“谢谢你。但是,我的确有疫病。”

女子滔滔不绝的发言戛然而止,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步,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,又匆匆补救道:

“那、那也没关系……我可以出钱帮你治疗。但是、但是如果你真的……怎么可能进这里工作?”

格瑞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耐心了,他借着还有工作的理由,转身回到了走廊。身后的女人似乎因为这个消息太具有冲击力,而忘记追上来,格瑞总算松了口气。他在不大明亮的走廊里,自眉峰沉下一簇阴影。

然而,没走出几步,格瑞的脚步一顿。站在拐角处的嘉德罗斯看着他,摘下只带了一边的耳机,皱着眉毛,疑虑道:

“什么疫病?”


“你听说过RJ-13吗?”格瑞坐在嘉德罗斯面前说,头顶的白炽灯照的他的睫毛雪白。

嘉德罗斯咬下一口汉堡,老实的摇摇头。他闲来无事的时候看过不少病理研究的书籍,知道很多大规模传染病的名称,甚至了解其中个别的病原结构。但RJ-13这个名字,他闻所未闻。

格瑞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,转而问“那B市十二年前的机器爆炸案你知道吗?”

这事嘉德罗斯倒确实知道。十二年前,嘉德罗斯四岁,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。据说是高压炉故障引发的气体爆炸,继而导致火灾,大概有数十栋楼被烧成了废墟。好在那里临近郊区,居民楼不算太多,但伤亡数量仍旧客观。嘉德罗斯之所以记得清楚,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家手底下的企业也被严查了,圣空做的是军工,比高压炉更危险的机器数不胜数。上头下发了安全检查令,家里每天迎来送往的检|查团能有十几波。

“其实不是机器爆炸,是病毒泄露。”格瑞淡淡的说,他喝了一口凉白开,冷水入喉,好像挤开了胸口的几分淤塞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嘉德罗斯皱了皱眉毛,连他们家都不清楚内幕,格瑞一个学生居然能了解到。

格瑞看着嘉德罗斯惊讶的表情,有些想笑,却终是没笑出来。他垂下眼睫,仿佛还能看到那场大火沸腾在眼前,格瑞缓缓道“……因为我当时在现场。”

“我爸是药品商人,托了我妈的关系,和军|区的研究所有一些来往。那段时期国内不大太平,时局动荡,传言很快就要开|战。那个研究所在中部地区截获了一种病毒,有把它研制成细|菌|弹作为秘密武器的打算。RJ-13就是那个病毒的变体,RJ-13缩短了它的潜伏期,无色无味,通过体液传播。感染者会全身溃烂,成为下一个传染源。目前没有解药,唯一的弱点是怕高温。”

格瑞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,笑了笑道:“我应该也是这个世界上幸存的,唯一了解它的人了。”

嘉德罗斯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汉堡,残留的油渣粘在指肚上,他也没有在意。他差不多能猜出格瑞要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了。

“RJ-13在运输过程中无意被打破,出现了第一个感染者。这个感染者情绪激动,在被救治的过程中咬伤了医务人员,他身上的脓疮破裂,血飞溅的到处都是……我记得你前两天在看生化危机,当时的场景大致就和那个差不多。”

嘉德罗斯想起丧|尸从实验室的病床上弹起,抓着人啃|食的场景,鲜|血泼满了墙壁,从门底漏出来顺着地板沟壑延伸。他尚还记得格瑞曾经说看到过[生命的尽头],想来指的就是这件事。不过比起这种文艺性浓重的说法,嘉德罗斯觉得[人间地狱]更适合一点。

“我那会儿才九岁,太具体的事情也不清楚。听说是神志不清的感染者触到了高压炉的开关,引发了爆炸……我是仅剩的幸存者。”

格瑞这个故事里有太多不清楚的地方,但嘉德罗斯也没工夫纠结了,他拿起一张纸巾匆匆擦了把手,站起身,抓住格瑞的胳膊就要往出走。格瑞拽住他,疑惑的问:

“你要去哪?”

“回我家。”嘉德罗斯冷着一张脸,轻颤的金眸透出他的紧张来,“我家有最好的医生,给领|导人看病的那种。不管那个狗屁疫病是RJ-13还是14、15、16……都能给你治好。”

格瑞愣了片刻,忽然就笑了,这次是真的笑。他平日里不怎么笑,一笑起来就像冰河解冻,世间万物都有了颜色。嘉德罗斯自小博览群书,这会儿却干巴巴的只能想起小学课本上的古诗,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
“我没有疫病,不然早就死了。”格瑞淡淡道。

嘉德罗斯悬着的心咚的落进了胃里,没好气道“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自己有?”

“我不过是随口讲来哄她,想她知难而退罢了。”格瑞面有揶揄的看了嘉德罗斯一眼,拿起一根有些凉掉的薯条蘸着番茄酱递到了嘉德罗斯面前。轻笑着说“哪想到把听墙角的人也哄了。”

嘉德罗斯愣在原地,不知道该气该喜还是该觉得面上一晒,各种心情涌上心头,在格瑞含笑的双眼里,又烧的一塌糊涂。最后,他只是恶狠狠的抢过格瑞手上的薯条塞进了嘴里,气得脸颊鼓鼓,跟仓鼠一样吧唧吧唧的嚼着。

TBC

下一章

没东西写啊,肯定要改大纲的,不改大纲,还能写什么。不可能的,这辈子不可能按大纲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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