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兩千年後的你

02.

在酒吧这种地方工作，最方便就在于能探听到这座城市里各种各样的消息。有政局内部的分权变动，也有巨富新包小三的八卦。不过人们虽然热衷于酒后吐真言的把戏，但也习惯于夸大事实借此享受被注视的目光。所以凡在这儿能听到的消息，真实度都要打个折。

 

格瑞手上一丝不苟的调着鸡尾酒，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酒吧中心的卡座瞧去。那里正对着舞台，位置最好，也最宽敞舒适。此时一群二十出头的青年正聚集在那里喝酒划拳，动静大到甚至盖过了DJ吵闹的音乐。在他们正中间坐着一个长腿高个的青年，仰靠在沙发上，眼角带笑，看似融在群体中，却又好像独身于外。他像是察觉到了探寻的视线，偏过头来，精准的对上了格瑞的目光。青年笑了下，灯光太过晦暗，格瑞看不清他的眼神。只见青年举起手中的酒杯朝格瑞示意了一下，然后仰头一饮而尽。

 

这人格瑞认得，是他们隔壁大学的扛把子，以前一起打过篮球联谊赛，名字叫雷狮。有颜有钱，家世显赫，不知哪根筋别住了跑去当了混混。不过格瑞转念一想，可能纨绔子弟和他们的追求不一样，你看嘉德罗斯不也跑去游戏厅当专玩了吗。

 

说起嘉德罗斯最近倒是没再怎么来找他，对方最近正沉迷手游，一般都直接给格瑞发链接。类似于[我在xxx中获得了987654321分，等待你来挑战！]，格瑞就跟哄小孩儿似得，偶尔点进去陪他玩一玩，生怕这个大少爷因为他不回消息，再来一次真人VS。

不过嘉德罗斯是真的好胜心强，据他自己说，从家里跑出来两年，游戏厅的街机都被他玩烂了，差点无聊致死。好不容易碰到格瑞棋逢对手，自然不能轻易放过。格瑞之前对这句[不能轻易放过]还没多大概念，直到有天他无意中翻了翻手机，发现自己所有涉足过的游戏榜单都被嘉德罗斯制霸了，连微信跳一跳都没放过。这人得有多闲。

 

 

“雷狮老大！这周末有聚会你来吗？！”

 

雷狮手下有个金毛，长得人高马大，嗓门也大。这么一声直接把格瑞的注意力引了过去。

 

“不了，周末家里有个宴会。”雷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，平淡道。传闻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，谈话间提及时倒看不出什么异样。

 

“唔哇——真可惜。”金毛夸张的耸了下肩膀。这时，坐在金毛旁边的人开口了：

 

“是圣空家举办的那个宴会吗？”

 

雷狮抬眼瞧了下说话的那人，也不同意也不否认，只似笑非笑道：“你好像知道很多啊，帕洛斯。”

 

“我也只是听说、听说……”名叫帕洛斯的人被雷狮这一眼瞧的往后缩了缩。岔开话题道，“我还听说了个有趣的事，圣空家的继承人好像失踪了。”

 

“啊？什么失踪了？”金毛大大咧咧的凑上来问道。

 

“圣空家的独子啊，似乎很早之前就不见了，有人说是送到国外念书了，也有人说是离家出走……不过我觉得后面这个不太靠谱，那么大一个香饽饽，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在外面不管，保不齐已经被人绑走……”帕洛斯后面的话没说，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
 

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，这种豪门隐秘总是能激起人们八卦的心，三三两两的开始交谈。

雷狮把杯子往桌上一放，玻璃敲击玻璃的清脆声音响起，动静不大，却让在场的人都瞬间噤声。雷狮瞧了帕洛斯一眼，没说什么，所有人却默契的转换了话题。

有些话该说，有些话不该说，想要学会怎么做人，首先就得管好那一张嘴。圣空家确实财力雄厚，不过雷家势力也没差到哪去。揣测对方继承人生死这种酒桌上的戏谑话，落到有心人和无心人耳朵里，产生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 

格瑞把酒递给吧台的客人后，背转身从兜里掏出手机翻了翻，随后又揣了回去。

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很多巧合，在嘉德罗斯寥寥无几的朋友圈里，格瑞看到了共同好友雷狮的点赞。

 

圣空家来头不小，作为国内的支柱性企业，走的是军工制造的路子。不仅是商业上的生意，还同许多地方势力，包括政|府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 

 

格瑞下班前收到了嘉德罗斯的消息，大意是游戏厅回来一批新机器，要他过来试（陪）玩，并且大方的表示自己请客。

 

格瑞到的时候，嘉德罗斯正踩在跳舞机上蹦蹦跳跳。他个子不算高，但身材匀称，凭空给他增了几厘米。嘉德罗斯跳起来动作干脆利索，没有丝毫扭捏作态，纯粹是为了给到位置拿分。格瑞对歌舞这类偏艺术方面的东西没什么概念，也说不上嘉德罗斯的动作有多好看，就是觉得他长手长脚，跳起来还挺潇洒的。

 

嘉德罗斯一曲跳完，正在那一脸不耐的换歌，围观的人太多，闷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。忽然余光瞥见熟人的影子，立刻从机子上跳了下来，嘴角堪堪扬起，一声略带雀跃的[格瑞]就先喊了出来。

少年人的表情藏不住，格瑞看着嘉德罗斯兴奋的神情，总是会忍不住怀疑，自己难道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乐趣了吗。

 

嘉德罗斯霸道的将几个玩着新机子的客人赶走，别人看他金毛头箍，还缀着俩耳环一副不良打扮，没敢说什么就走了。清场之后，嘉德罗斯献宝似得拍了拍游戏机的按键，嘴里还叼着员工送给他的棒棒糖，鼓着嘴说：

 

“怎么样？我前段时间让老家伙从国外弄回来的。”

 

格瑞恩了一声，直接戴上了模拟器。嘉德罗斯就是喜欢他这股爽快劲，兴冲冲的拿起另一边的模拟器，毫不犹豫的选了对战模式。

近年来全息游戏好像成了大势，但因为造价高昂，所以体验价格和普通的游戏机相比贵了不少。嘉德罗斯倒是不在意，他那张卡也不知道之前存了多少，甩给格瑞说，随便刷。

 

这种模拟器游戏还挺适合嘉德罗斯这种动作灵活的少年，两个人玩了几局下来，格瑞输多胜少。嘉德罗斯就在旁边撺掇格瑞，要不辞了工作来游戏厅跟他混吧，既能陪他打游戏，每天在跳舞机上蹦蹦还顺带锻炼身体，又能陪他打游戏，包吃住游戏币随便刷，还能陪他打游戏……

格瑞用一句免谈堵住了嘉德罗斯的嘴，然后领着他出去吃饭。

不管怎么说嘉德罗斯请他玩了好几次高价游戏机，虽然本人并不在意，但格瑞还是觉得该礼尚往来。而且嘉德罗斯不挑嘴，万年钟爱汉堡王。

 

也不知道是游戏厅的伙食不好，还是人长开了。几次见面下来，格瑞总觉得嘉德罗斯瘦了很多。以前圆鼓鼓的包子脸消下去，锋锐的下颌线都凹了出来，整个人抽长了之后，模样倒是看着比从前清俊了不少。

 

格瑞某些时候会觉得嘉德罗斯和他有些些像，像他小时候。

 

格瑞家里以前条件不错，父亲从商，母亲是军|人家庭出身，他也算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富二代时光。如果不是后来家里发生变故，他可能和现在的嘉德罗斯也差不多。所以格瑞偶尔看着嘉德罗斯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，没被生活玩弄过的，随心所欲又锋芒毕露的自己。

 

 

临近年末，学业和工作都比以前忙碌了许多，格瑞的空余时间都用来泡在图书馆和在床上补眠。他学习上倒是还好，没太大问题。就是年末店里的人越来越多，都是年会庆祝的，偶尔碰上几个喝多了打架闹事的，处理起来特别麻烦。

 

格瑞在地铁上随着人群左摇右晃，此时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，地铁里暖气开的足，人一聚，空气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浑浊。格瑞刚考完最后一门，手里还拎着书包，正要往兼职的地方去。他靠在门边站的挺拔，眼睛盯着光点闪烁的轨道图出神，旁边坐着的几个女生悄悄拿手机拍他的侧脸。

 

快要过年了，格瑞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广告牌忽然想到。

 

以往过年的时候，他都是跟金还有秋一起回老家，但今年手头有更重要的事办，他就不打算回去了。今天考完试，金来找他的时候，他便跟人这么说了。金好像不是很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，看着那张一贯乐天派的脸变得忧虑重重，格瑞觉得抱歉之余，又有点想笑。

 

从地铁里出来，寒风刀刮一般撩过耳畔。今年冬天还不曾下过雪，空气干燥的很，满是浮尘和土灰。格瑞带上兜帽，穿过了重重人群。中途经过游戏厅，瞥了一眼，玻璃门上结着厚厚一层雾，看不清里面的情形。最近嘉德罗斯跟他联系的也很少，只有时不时更新的游戏榜单刷一下存在感。

 

年末的几日，能明显感到人|流量一天比一天少，整个城市几乎一夜之间空了。除夕那天格瑞走在街上，白茫茫的一片，平日里以拥堵出名的街道，连车都少见。他早晨去店里帮老板做了年前最后一次盘点，白色羽绒服里揣着厚厚一沓结余工资往回走。他一个人惯了，对节日不太关注，过年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。

 

格瑞今天本来打算顺道一去趟超市，屯点过年的食物，想来最近送礼的人多，牛奶都会打折。到时候从超市出来，直接就做城际列车回去了。然而走到半路的时候，格瑞的脚步忽然一转，向着平时下班的路拐了过去。

 

游戏厅还开着门，但是没亮灯，大部分的机器都关了，只从游戏厅深处传来零星的音乐声效。格瑞放轻步子慢慢走过去，穿过重重黑屏的机器，看到嘉德罗斯坐在哪里。屏幕反射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一片冷光色，双腿弯折踩在凳架，破洞裤露出里面冻的青白的膝盖。

 

格瑞默默的站在嘉德罗斯身后，看他打完这一局，才出声问道：“走吗？”

 

嘉德罗斯听到突然冒出来的人声吓了一跳，肩膀一耸，跟受惊的猫似的。他转过椅子来，惊讶的叫了一声[格瑞]，复而才回过神来问“去哪？”

 

格瑞歪了下头，淡淡的说：“过年。”

 

嘉德罗斯转了转椅子，一脚踢掉了游戏机的开关，从凳子上跳下来，回了句，哦。

下一章

TBC

量比昨天少了一点，这么早就拐回家还挺出乎我原本的意料的，emmmm感觉得好好计划一下后面的情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