［周叶］《私奔》（26）
26.
＊私设如山
依据联盟四大战术师之一叶修的经验，当敌众我寡时，最佳的解决方案是，玩命儿跑。
不顾身后两个哨兵的出声阻拦，周泽楷和叶修大踏步向前冲去，死胡同的尽头是一面不足两米的矮墙。周泽楷抓住墙头延伸出的房檐，在墙面侧踢了一脚，借力翻了上去。他刚想回头拉叶修一把，发现身侧的瓦片一震，落下来一个人。是叶修借着侧面的墙，从斜角蹬了上去。
叶修拍了下周泽楷的胳膊，说，你放心走，我跟着。
周泽楷点点头，跃下矮墙继续向前跑，叶修紧紧跟随在他身侧。两个人的动作十分默契，转弯或者直走，明明一言未发，却能选择同一方向。周泽楷依靠五感来分辨哨兵稀疏的街道，叶修则通过周泽楷的情绪变化来判断信息。
身后的哨兵追了上来，随着时间的增长和 消息的传递，一传十，十传百，跟在后面的哨兵越来越多。
左边还是右边。
周泽楷皱了下眉，这些哨兵显然收到了消息，进行了有规划的行动。一个丁字路口，从两边过来的哨兵数量相当，身后跟着的追兵也只增不减，前后形成了一个围堵之势。
这时，叶修扯了下周泽楷的袖子，冲着正前方的店铺微抬下巴，意思是穿过去。周泽楷也发现了这家店的不同。它是两户打通成一户，卖土产的店铺，从这边进去可以直接穿到另一条街上。两个人没有丝毫犹豫，直直的闯进了店铺。
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在街道上逃窜，所以抓捕的哨兵压根没料到两人会来这么一手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头栽进店铺，这才后知后觉的追上。冲过这一个店铺后，两人好像闯上瘾了，见到这种贯通两条街的店铺就闯，后面的哨兵没法根据街道形成有效的围堵，只好傻傻的跟在后面追。
在这样游客众多的古城里进行追捕，最麻烦的就是五感干扰。嗅觉听觉不必说，早已被聚集起来的人群冲散，想要专门去寻找一个人十分困难。剩下一个视觉，原本周泽楷和叶修是在大街上跑的，想找到还算容易。可自打两人开始钻店铺后，视觉收到阻碍，即使是紧跟在后面的哨兵，也总有一段时间会让两人跑到视觉范围之外，更别提追在这些领头士兵后面的那些了，他们早已丢失了周泽楷和叶修的踪迹，只是盲目的跟着同伴奔跑。
又从一个店铺钻出来，趁着身后的人还没追上，叶修拉了一把周泽楷的胳膊，指了指屋檐。周泽楷会意，于是两个人贼兮兮的溜到了屋檐上。叶修坐在商铺的房顶，朝下面的街道张望，瞅见了第一个跟过来的哨兵。在对方还没意识到失去周泽楷的踪迹之前，精准的套了个精神诱导上去，把他的五感接受目标转移到了另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身上。这个哨兵毫无防备，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。他这一走，后面的哨兵也如追随着头羊的畜牧群，轰隆隆一片跟了上去。
叶修瞥了眼跑远的人群，有点得意似的冲周泽楷扬了下眉，看的周泽楷心头一痒。
离开的哨兵很快就会发现被骗，保不准什么时候回来。二人没有停留，从屋檐上站起来往回翻，他们得尽快出去，这里高耸的古城墙简直就是一所天然囚牢。
没想到的是，两人刚跳下房顶便撞上了三个落在末尾的哨兵。
叶修愣了一下，心道，这追的也太不走心了吧，比我当年还能偷懒。
此刻，依据联盟四大战术之一师叶修的经验。当敌众我寡，正面相逢而又无法逃脱时，最佳的解决方案是，往死里干。
那就没办法了。叶修把手腕捏的咔咔响，谁教你们不用心追。他笑道。
三个哨兵看着眼前笑嘻嘻的男人，严阵以待。然而下一秒，叶修一个侧身，周泽楷从他背后闪出来。他一只手搭在叶修肩头做支撑点，整个人打横，一记扫堂腿踢倒了两个，最后一个被他落地后，一拳击中胸口，后退好几步撞在了墙上。叶修二话没说，一举攻破了三人的精神屏障，五感失控让哨兵瞬间陷入混乱，失去了战斗能力。
用时不到半分钟，周泽楷和叶修甩下满屋的尖叫，穿过围观人群朝城墙角跑去。两人的目的很明确，作为唯一出入口的城门肯定已经被重兵把守，想从那里出去必然会耗费很大的力气，如果对方手里有枪炮，还保不准会受伤。而要出去的话，跨过这数米高的城墙又是必须的。那就只能借助城墙与城墙之间的夹角爬上去，虽然很困难，但好歹两人都是营区出身，徒手攀岩是必备技能。
没一会儿，周遭又响起了嘈杂声。应该是发现上当的哨兵又追了回来。这一次哨兵们也学聪明了，不再追着同伴满大街瞎跑。而是恢复了原先三三两两的结伴出动，哨兵本来就是单兵或小团体作战更能发挥出自身能力。
叶修从四面八方涌来到的情绪里察觉到不断上升的怒气，他啧了啧嘴，这次再被围堵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跑了。
散开行动的哨兵使双方的偶遇程度上升了不少，一个晃神，身后就跟了两个。叶修和周泽楷还是老办法，从店铺里串着走，这次经过的是一家登山用品店。叶修跑着跑着，目光一闪，瞥见一根登山绳，顺手就拿上了，边往店外跑遍冲着店主喊：
“老板我赶时间，三十米的登山绳，钱我兄弟付啊！”
店主看有人拿了东西就跑，急忙追问道“你兄弟是谁啊？！”
叶修已经跑到街上了，远远的喊道：“后面跟着我一起跑的，这不，来了！”说着，还抬手指了一下。
店主一回头看见两个气势汹汹闯进店里的哨兵，立马拦住，问他们索要登山绳的费用。
哨兵冷冷的打量面前留着大胡子矮胖男人。不少哨兵是看不起普通人的，认为他们五感迟钝，私下里还有不少蔑称。但因为今天是在普通人众多的景区行动，联盟和普通人政府达成了协议，只抓捕罪犯，绝不伤害到普通人，否则将以重罚。哨兵这才忍住脾气，闷吃了哑巴亏，跟他身后的同伴说了句掏钱，自己又追了上去。
叶修见身后的人被甩掉，稍稍松了口气。眼看城墙就在近前，两人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时，叶修忽然拉住周泽楷的胳膊问
“烤乳扇，要不要试试？”
说完还点了点，周泽楷懵懵的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。是十字街口一家挂牌子的小吃店，周围还有不少游客正排着队。
周泽楷看了看叶修，以为他饿了，于是点了下头说，好。
叶修摸了摸他的头发，安排周泽楷到队尾先排着，自己去前面溜了一圈，过了一会儿用纸巾捏着一张五块钱回来了。周泽楷看到叶修刚才用手机转账和人家换纸币了，有些忧虑的问道
“我们没有现金了吗？”边说边在自己口袋里摸两把。
叶修眨了两下眼，道“有啊，多着呢。”
“那为什么……”周泽楷指了指叶修用纸巾包着的五块钱币。
叶修了然，眼睛微弯，说“你猜猜。”
还没待周泽楷讲什么，叶修问道：“距离我们最近的追兵，大概还有多久会过来。”
“五分钟。”周泽楷正色道。
“赶趟儿（刚好）。”叶修道，随后继续默默排队，一点儿不着急的模样。
队伍走的很快，过了一分半左右，就轮到了叶修和周泽楷，叶修把钱拿给一旁收银的老板娘。负责制作的老板夹起一小块淡黄色的面卷在铁板烧摊开，浇上玫瑰酱，翻面又烫了一会儿，用木棍卷起来递给叶修。
叶修拿过吹了吹，散了热气儿，举到周泽楷嘴边。
“尝尝？”
周泽楷咬了一口外表烫的酥脆的面饼。饼的内芯还是软的，咬起来很柔韧，像是裹着芝士。面饼里沾着甜甜的玫瑰酱，一口下去，酥香四溢。
周泽楷觉得不错，点了点头。叶修便挑周泽楷吃过的部分咬了一口，嚼了两下，咽进去，之后把整个乳扇都塞到了周泽楷手里。
“好甜。”
叶修擦了下嘴边沾上的糖粉，摆了摆手，示意周泽楷自己解决。他和打小吃惯了甜口的周泽楷不一样，对糖这种玩意儿说不上讨厌，但也算不得喜欢。
周泽楷没客气，相处了这么些时日，叶修的口味他也知道一些。手里捏着木棍，吃的很快，但姿态一点儿不难看，在化开的糖浆弄脏衣领之前，尽数被咬进了嘴里。
见周泽楷吃完了，叶修转身张望了一眼，刚好看到一个哨兵从店铺里钻出来，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四下打量。叶修转回来，看了看周泽楷鼓囊囊的脸颊，跟他说慢慢吃，要不要喝点水。
周泽楷摇摇头，显然也发现了那个哨兵的身影，牵住叶修的手指，征询他的意见，打还是走？
“你吃完我们就走。”
叶修甩着登山绳，不紧不慢的说。
周泽楷连忙咽了一口，说，我吃完了。
叶修偏头看了看那个哨兵的行动，对方估计是发现了他们，正在和其他人通信，看样子打算玩包围。
那个哨兵刚打开通讯器，再抬头观察情况时，正对上叶修的眼睛，动作一滞。
叶修回身，拍了拍看起来有些噎住的周泽楷说，
“走吧。”
周泽楷轻咳了两声，调整好状态，跟着叶修迅速隐没在人群中。
时间接近傍晚，古城里的游客越来越多，给抓捕带来的了更大的困难。
哨兵眼看两人要跑，也顾不得集合他人，连忙甩开步子跟了上来。然而没走两步就在周围人的拥挤中丢失了目标。
周泽楷跑着跑着，忽然拉住叶修的袖子问道。
“要不要在买点别的？”
“恩？怎么了？”叶修转过脸来，“还想吃那个？”说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，看那意思大有再返回去买一个烤乳扇的打算。
“不是。”周泽楷解释道，俊秀的眉头轻蹙“前辈不是没吃东西？”
他还记得最初是叶修要吃的，却全部落进了自己肚子里。
“我不饿啊。”叶修摊了下手，一脸无辜。
“……真的？”周泽楷狐疑道。
“比钻石还真。”叶修笃定的说，他看周泽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，便主动解释：“刚才买那个是因为昨天张佳乐提过。张佳乐，K市百花营区的首席，听说过吗。”
周泽楷点点头，张佳乐他还是知道的。几年前百花营区还是联盟数一数二的营区，后来因为前首席孙哲平治疗手伤远行，这才逐渐落没了下来，但依旧是联盟排的进名号的强势营区。
“还有就是拖延时间。”叶修道。
两个人绕过最后一片商铺，来到灯光稀疏的街道末端，城墙角静静的矗立在远处的阴影中，全身爬满岁月的深灰色青苔，高大而威严。
叶修一边拆登山绳的包装袋一边问，“小周，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哨兵找不到我们吗？”
“干扰太多。”周泽楷蹭了蹭鼻尖，这种人群带来的干扰是双向的，对他其实也有相当的影响。
“对。还有一点。除了被放倒的那几个外，其他人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我们。你知道你们哨兵的鼻子比警犬还灵。”叶修说着，腾出手捏了下周泽楷的鼻子。
周泽楷瞬间感到嗅觉接受的气味被进一步剔除，从人堆中带出来的混杂余味消散开来，只剩下晚间凉凉润润的空气，鼻子舒服许多。
“只需要一点味道，就可以追踪几十公里。”叶修收回手，继续说“所以，如果他们掌握了什么沾染到我们身上气味的东西，就能很快找到我们。”
周泽楷愣了愣，忽然想起叶修之前故意消磨时间等待哨兵出现，还有他交给小贩的那张被纸巾包过的五块钱。
他侧过脸看叶修的眼睛，想要寻求到答案。这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，叶修的脸在光影中有些模糊。唯独那对墨色的眸子清晰的很，周泽楷和他对视一眼，知道自己猜对了。
“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，人民币经手的人多，上面的味道实在太杂了。小周的话可以闻出来吗？最近一次接触过钱币的人的味道。”叶修终于拆开了绳子，将包装袋和塑料膜揉了揉一并塞进了路旁的垃圾桶。
周泽楷给了肯定回答，并且表示一般的哨兵也可以闻见。
“希望那个小子可以多引导一些人去追。这样我们就可以多一点时间来挂绳子，爬城墙……”叶修叹了口气。
周泽楷眨巴了两下眼，延展开自己的感官，它们飞速翻越过古城的街道房屋，热闹的商铺，哭闹的小孩，亲热的情侣，循着铿锵的脚步声来到D城的另一头。周泽楷看到为首的一名哨兵正拿着一张五元纸币在人群中穿梭，在他周围还跟着十几个人，一看便知是在寻找钱币的主人。不过他们很快会发现那是空欢喜一场，因为叶修从未直接触碰过那张钱币。
“……小周，小周？”
叶修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周泽楷脑海，周泽楷很快收束了感官，冲叶修笑了笑，一双黑眼睛弯弯的说，前辈成功了。
叶修抓着周泽楷的肩膀，顿了顿，道“成功……是说拖延时间吗？”
“对，有四分之一左右的人跟过去了，在D城的西北角。”
叶修点了下头，松开了抓在周泽楷肩上的手，慢慢滑下来钻进周泽楷的手心“那个不重要。小周刚才是自己放开感官的吗？”
周泽楷看出叶修的情绪有点不对，但又不清楚原因。他拉紧叶修的手捏了捏，凑上去轻轻抵住叶修的额头说，是。
“那就好。”叶修顺势仰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，沉思了片刻，望着周泽楷的眼睛，问“……小周知道感官神游症吗？”
“当哨兵的意识完全沉浸在感官展开后带来的海量信息中，他们会忽视周围的一切，此时极容易因为受到攻击，丧失性命。而且还有可能陷入感官塑造的精神图景，永远醒不过来。”
周泽楷压低了呼吸，感官神游症作为造成哨兵死亡的最常见原因之一，人尽皆知。叶修问他这个，肯定是有别的原因，而不是为了科普。所以他没急着回答，安静的听了下去。
“小周你的五感已经觉醒成功了，你清楚你现在最远能接收到什么地方的信息吗？”
这个周泽楷还真没试过，他以前五官还没开始觉醒的时候，在轮回营区的塔上，差不多可以接收到以宝山区和奉贤区为直径化圆，这一块面积内的所有信息。但现在五感大幅提升，从没试过，也就摸不清距离了。
叶修继续说：“一般的S级哨兵，五感延展范围是三到四千公里，敏锐一点的可能达到四千五。黑暗哨兵的资料太少，不过据推测可能是成倍的往上翻，甚至能覆盖一个上万平方公里的市。”
“你现在是觉醒后期，五感的觉醒完成，但掌控五感的精神力还没有实质性的增长，也就是说很容易陷入五感失控的情况。又或者是精神力增长过程中不自觉的感官神游症。举个列子，小周你早晨说梦到我去买早餐，那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。你的感官在你的睡眠中失去掌控，让你陷入了一种在做梦的错觉，但那确确实实是感官神游症。我说得明白吗？”
叶修的表情太严肃，让周泽楷也不由紧张了起来。虽然只听懂了七八分，但他能从叶修的语气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于是他扣住叶修的手，注视着叶修的双眼，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，认真的说：
“信我。”我不会出事。
路灯映射在叶修眼底的光晃了晃，他沉默了许久，回道“我当然信你。”
末了，又补充一句，“即便不信你，我也信我自己。你就是掉进几百万公里的意识海里，我也能把你捞回来。不然我名字倒过来写。”
